2023年春天，恰逢中国对外翻译有限公司五十周年华诞，值此良时，中译公司特别推出“翻译·中国 | 人物专访”栏目，盛邀翻译大家笑谈翻译往事，探讨翻译精神，指点翻译前景，与中译公司一起奖掖后进，携手促进当代中国翻译事业的繁荣兴旺。
本期人物，资深翻译家程福惠。
人物介绍
程福惠，女，1937年6月出生，译审，从事翻译工作40年。
·1964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今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研究生班。其后，先后任教于北京外国语学院英语系和湖南师范学院（今湖南师范大学）外语系。
·1978年，调入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今中国对外翻译有限公司），主要从事联合国文件和出版物的翻译工作。
·1980-1989年的绝大部分时间和1995-1996年，应邀先后在联合国工发组织中文科、维也纳办事处任翻译、审校。期间，借调至罗马联合国粮农组织中文科任审校，前往内罗毕参加妇女问题第三次世界会议的笔译工作，前往巴黎参加关于禁止化学武器的国际部长级会议的笔译工作。
·1992年起，担任公司副总经理，主管联合国翻译业务。
·1992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2003-2009年，连续三届被聘为全国翻译专业资格（水平）考试专家委员会委员，自2005年连续三届被聘为全国翻译系列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会委员。
参与翻译和审校的主要联合国出版物包括：《工发组织年度报告》《发展中国国家工业区效益》《联合国国际汇票和国际本票公约》《提高妇女地位前瞻性战略》《世界经济社会概览》《亚太经济社会概览》《国民核算体系》《裁军年鉴》等。
·2009年9月，被中国翻译协会授予“资深翻译家”称号。
程福惠
外语学习之路
中译公司：程老师，您好。您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今北京外国语大学），当年是出于怎样的考虑选择就读外语学院，在您同辈中选择学习外语的人多吗，同级的英语系同学毕业后都从事哪些类型的工作？
程福惠：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把外语当作自己的终身职业，因为那个时候有一句话，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我一直准备考理工科。后来，北外青年团动员我报考北京外国语学院，由于体检时心脏有杂音，很难被理工科录取，后来我就转了文科，报考了英语系。那时学西方国家语言的人很少，我们这一届是扩招，招了9个班，每个班15人。当时，整个外语学院有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等几个语种，加起来一共800多人，所以学外语的人很少，我们那时也是怀着要为祖国服务的心情，机缘巧合下，学了8年英语。我们当时已经十八九岁了，发音都没那么好，老师让我们买个小镜子，对着镜子一个音一个音的练习，用了7个星期学习发音。
本科毕业后，我进入到研究生班。当时三个研究生，我和另外两个男生，还有一个翻译班。研究生毕业后，我就留校了，大概任教了一年，教过写作和口语等课程。
后来，我去了外交部干校，三年后，我被分配到湖南师范学院（今湖南师范大学）外语系，那里的教学强调语法，而我在北外时的教学是比较注重实践的，课上都是全英文教学，跟同学互动等，所以我去了之后给他们带来了不同的教学方式。
改革开放后，由于我的很多同学和朋友都在北京，又有这样一个公司（即北京对外翻译出版处）需要外语人才，于是，我就回了北京从事翻译工作。
中译公司：“北京对外翻译出版处”扩建为“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之后，抽调各处翻译人才入京，您也于这时正式加入公司，从事联合国文件和出版物的翻译工作。当时能回京工作是一件相当令人称羡的事，您还记得当时加入公司的情形吗，具体是怎样一种心情？
程福惠：一开始进入中译公司还有点不适应，因为在北外学习的时候，强调不要想中文，要用英文思维，但是在这里要翻译成文字，我就有点不知道怎么下笔。不过，中译公司是一个很好的锻炼人的地方，那时的工作量很大，很多时候是要赶急件的，当时的一编室管积压文件，二编室管现时文件和急件。那时公司的工作氛围特别好，像一些老前辈特别有学问，比如陈公绰先生，不仅懂英语，而且他还学过法律，经常给我们分享一些法律知识，除了我们这一批从湖南回来的，还有一批青年译员，我们这一大屋子人经常有业务交流会，大家互相学习，气氛特别好。
实战真的是很锻炼人，我是1978年5月加入的中译公司，1980年4月外派到联合国驻维也纳机构，短短两年的训练，我就能够适应国外的工作了。有位同事最初来的时候主要负责制作词汇卡片，但是经过十几年的锻炼，最后被评为译审；还有位同事天热的时候赶急件，脚踩一盆冷水，头顶湿毛巾，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在这个环境中，大家都十分自愿的顽强拼搏。
程福惠在中译公司办公室留影
翻译之路，不断迎接挑战
中译公司：过往的报道中记录了您作为大陆职员前往联合国工作时，曾因来自台湾的领导的偏见而受到轻视，但随后您还是凭借自身过硬的翻译实力与优秀的专业素养得到了认可。请问您当时为适应联合国的工作强度做了哪些努力，您是如何应对批评与竞争的？
程福惠：我和另一个同事算是第一批从国内派来的翻译，对于他们所提出的要求，我们都完成了。有一次给了我们12页的翻译任务，我们两个人一分，一天就完成了，所以，后来他们也不提要求了。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为中译创牌子，为大陆的翻译创牌子，我那时也是比较有心气儿的，要是有人说我不行，我肯定要证明我行。
1980年，程福惠（右二）与在维也纳工作的同事合影
1982年，有一本册子需要一天翻完，为了展现中文科的效率，我们五、六个人共同翻译，我从早上九点翻到下午五点，等我翻完的时候都有些站不起来了，而我们的翻译效率也受到了表扬，我也成为了骨干人员，后来被提为了审校。
中译公司：您曾应邀在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从事翻译和审校工作，在联合国从事翻译工作与在国内做翻译有什么不同？翻译联合国文件有哪些挑战？
程福惠：国外工作与国内工作不同的一点是会议比较多，文件2-3个小时就得出来，有时用餐时间就来急件了，以我的性格肯定是先赶稿子。在联合国的工作还是很辛苦的，因为种类太多了，翻译工作也都是比较急的，还要经常值夜班。但好处是你可以参加专家委员会，有不懂的就可以问专家，另外，在国外工作也比较开阔视野。
翻译联合国文件还是很有挑战的，工作强度也比较大，主要是专业性词汇比较多，我们就是要不断地学习，找图书馆翻看资料，也会咨询一些专家等，我们也常常好几个人一起商量如何翻译词汇，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就是不断努力。
中译公司：从1992年起，联合国中文语言服务开始了公开竞标，您当时作为公司副总经理，专门负责招投标工作，作为管理者，您都做了哪些事？能给我们讲讲这其中的经验吗？
程福惠：做了管理后，我觉得首先要和联合国保持良好的关系。连续两次出访，我们一方面征询他们的意见，另一方面也了解他们的需求。我第一次出访的时候，联合国的同事对我说“You work with your heart, not your hands.”。除了业务上的往来，我们也建立了长期的个人友谊，让交流更紧密。
1992年11月，程福惠在联合国总部安理会会议厅留影
另外，稿件的翻译质量要过关，评审反馈我们的稿件翻得很好，连标点用得都好。每次招投标，我们都尽力做到最好。我记得有一次是关于妇女方面的稿件，有一家翻译公司翻得很好，但词汇和体例不符合联合国的要求，没有中标。所以，除了翻译质量要过关，长期的联合国文件翻译经验也帮助了我们总能在招投标过程中中标。
1993年11月，程福惠（左二）访问联合国总部时
与翻译司司长塞斯塔克（中）和
翻译处处长张献（右二）等合影
1993年11月，程福惠在联合国总部工作访问时与曾在维也纳一起工作的同事（华侨）合影
关于内部人才培养，一个就是把好招聘关，当时投递简历的人很多，我们的考核特别严格，首先看他们所毕业的学校和学历，另外看他们是否有其他专业背景，也会考察应聘者的素养等。在人才培训上，我们也成立了专家顾问组，经常做一些讲座等，尽量全方面地培养人才。
2006年1月，中译公司专家顾问团春节茶话会
（程福惠，前排左一）
勤于学习，顽强拼搏
中译公司：您曾连续三届担任全国翻译专业资格（水平）考试专家委员会委员，也参与全国翻译系列高级职称审委会的工作，您认为如今的翻译人才通常具备哪些方面的特质？
程福惠：我觉得翻译人才一定是复合型人才，不仅要掌握一种语言，更要学习多种语言。现在只会一种外语是不行的，至少要精通两种外语。翻译也要懂专业知识，经济、贸易、法律等。总之，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一定要特别勤奋，要不断地学习，去迎接不同的挑战。
2007年7月，全国翻译专业资格（水平）考试七语种专家委员会换届大会（程福惠，二排右六）
中译公司：今年正值中译公司成立五十周年，作为曾经做出贡献的老中译人，您对公司有什么想说的话？对于中译精神的传承，能否给年轻一代的翻译工作者一些寄语？
程福惠：我在维也纳工作的时候，当时的领导出了个题：“Being young is good.”，让我们翻译，有人说：“青春美好”，大家都纷纷参与，最后确定为：“青春万岁！”如果让我现在翻译的话，我会说：“年轻真好”。
今年是中译公司成立50周年，在过去的50年里，一代又一代中译人秉着开拓创新、追求卓越的精神，奋力拼搏，使中译公司不断发展壮大，为中国翻译事业的发展，为改革开发做了很大的努力，在新的征途中，望新一代中译人不忘初心，继续前行，不断迎接新的挑战，用自己的智慧和奋斗为中译公司开拓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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