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春天,恰逢中国对外翻译有限公司五十周年华诞,值此良时,中译公司特别推出“翻译·中国 | 人物专访”栏目,盛邀翻译大家笑谈翻译往事,探讨翻译精神,指点翻译前景,与中译公司一起奖掖后进,携手促进当代中国翻译事业的繁荣兴旺。
本期人物,资深翻译家张造勋。
人物介绍
• 张造勋老师,1922年5月出生,1946年开始从事翻译工作,擅长英语、俄语、法语,编审。
• 1946年,开始从事翻译工作,包括口译和笔译。
• 1950年代,在出版总署编译局工作。主要俄文翻译作品:《苏联出版事业的经营管理》《苏联工业企业的宣传工作》《苏联出版简史》《出版社的出版编辑业务》《出版物的节约》;英文翻译作品:《匈牙利土地改革》《保加利亚农业生产合作社》。
• 1957年,开始在商务印书馆工作,出版马克思主义三个来源经典著作。这个时期还从事英、法、俄文编辑工作,出版了大量名著,仅《外国哲学、社会科学人名资料汇编》一书就达700余万字。主要个人翻译、合译、校订的出版物有《世界近代史教程》第5分册、《欧洲,联合起来》《超级大国》《林肯传》。
• 1978年以来,在中国对外翻译有限公司从事翻译、校订联合国大会、安理会、联合国经社理事会、教科文组织、联合国工发组织、联合国贸发会议、裁军会议等文件以及各种专业图书编辑工作。
• 1988年3月,离休。
• 1992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 2005年9月,被中国翻译协会授予“资深翻译家”称号。
• 张造勋老师在离休后仍笔耕不辍,完成了两部英文哲学类作品的翻译工作:88岁时完成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著作《理想国》(2010年6月北京大学出版社)的翻译工作;89岁时完成了《培根论文集》(2011年4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的翻译工作。
张造勋
介绍苏联
中译公司:张老师,您好。您翻译过很多书籍,比如《苏联出版事业的经营管理》《苏联出版简史》《出版社的出版编辑业务》《世界近代史教程》《欧洲,联合起来》《超级大国》《林肯传》等,其中,《苏联出版事业的经营管理》和《出版社的出版编辑业务》这两部书为中国出版事业奠定了扎实的基础。您能回忆一下翻译这两本书时,都有哪些难忘的故事吗?
张造勋:我们第一阶段的工作主要是翻译和介绍苏联的相关内容。《苏联出版事业的经营管理》是在上海出版,这本书对于身在北京的我们了解出版的相关信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当时中国的出版事业主要在上海,上海有两个比较大的出版社,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出版总署的重要工作人员大多来自于上海。
我在编译局就开始翻译这本书了。当时遇到的困难还是很多的,首先是读不懂,每次翻译出来后,我都会跟上海的一位老专家一句一句地对照,让他来判断内容翻译得是否通顺,可以说没有这位老专家就没有这本书;其次就是“题目”这个词怎么也翻译不出来,后来还是几位领导一起集思广益,最后决定以动名词的形式翻译成“选题”,所有问题迎刃而解。自此,“选题”和“选题计划”也在出版界广泛流传。这本书是我们几个人一起翻译的,后来它的修订版是我自己完成的。
《出版社的出版编辑业务》主要介绍了出版社工作中的两个重要部分:出版和编辑,这是在出版社必须要经历的工作。在确定了选题之后,要组稿,稿子有两种,一种是我们组织参与者翻译的稿子;另一种是投搞者自行翻译的稿子。
在投稿的过程中,稿件的质量是不一样的。首先是忠实的问题,其次是可读性的问题。翻译中最不能出现的就是文章不通顺、别人看不懂的情况。
鲁迅先生翻译的文章就不太容易懂,但他有两句话点醒了我们。第一句话是字典不离手。在中文中,有些多义字,例如“打”字,在“打水”和“打架”中的含义就不同,但这个字在翻译时相对比较好判断,而有些字就不太容易判断,这不仅需要对全文有一个理解,同时也需要多查字典,去全面查证这个字的含义,做到字典不离手,还是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判的。第二句话是冷汗不离身。这两句话,我一直铭记着。
介绍西方文化
中译公司:您在商务印书馆工作时期,从事英、法、俄文编辑工作,出版了大量西方名著,仅《外国哲学、社会科学人名资料汇编》一书就达700余万字。这么一个大工程,当时是如何完成的?
张造勋:这里就要提一下我的第二阶段的翻译工作,主要是介绍西方文化。当时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我们大量翻阅并学习了《政治学说史》《经济学说史》《社会主义思想史》《世界大百科全书》等,抄录并借鉴书中的名著,形成了一个总的选题计划。我主要负责翻译、资料整理等工作,这个资料汇编的过程耗时很多年,这期间需要不断地审校、细致地排版,因为是手排的,出错的机会特别多,一校审核完了,又出现错误,这就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改,这是一个空前的大工程。
除了这本《外国哲学、社会科学人名资料汇编》,我也参与翻译了《世界近代史教程》《欧洲联合起来》《超级大国》《林肯传》等,这些都在介绍西方文化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
与中译公司结缘
中译公司:1978年,您开始在北京对外翻译出版处(现中国对外翻译有限公司)从事联合国文件翻译及专业图书编辑工作,直至1988年离休。当时没有电脑,更没有各种辅助翻译软件,大家是如何与联合国方面进行沟通,如何收发联合国文件的呢?
张造勋:联合国各机构主要把需要翻译的文件以海外邮递的形式寄过来,然后我们会进行稿件分配、翻译、审校、印刷等,整个过程耗时久,而且有很多曾经积压的文件,工作量是相当大的。
翻译联合国文件会涉及一些外派工作,我曾外派到泰国曼谷,奥地利维也纳,法国巴黎、肯尼亚内罗毕等。
张造勋在巴黎工作期间留影
当时的文件主要是联合国这个范畴,涉及农业、工业、文教、各大洲的相关资料等,而现在中译公司的稿件涉及的领域比较广,翻译难度也大。
中译公司:现今,我们的翻译生产流程包括:译前处理、翻译、审校、校对、通读、排版录入等,那么在当时,您们是如何进行翻译、审校等工作,能给我们讲讲吗?
张造勋:我们提交的稿子都需要审校,翻译首先要看是否忠实原文,其次是可读性等。定稿后要进行逐句加工、整理,然后交付印刷厂,这些工作都是一字一句写在纸上,所以需要十分细致。随着时代的进步,后来的排版是用打字机,现在用电脑就更快了。
《理想国》
中译公司:您在年近九十岁时完成了两部英文哲学类作品的翻译工作: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著作《理想国》(2010年6月北京大学出版社)和《培根论文集》(2011年4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受到业界高度认可,在国内外具有很高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网上有人评论您的《理想国》译本比较贴心,因为您对其中的很多词做了细致的索引,读者理解起来很方便。您能分享一下翻译这两部著作的感受吗?
张造勋:我个人翻译的最有分量的两本书是古希腊柏拉图的《理想国》和英国培根的《培根论文集》,这两本都是我在离休以后翻译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介绍西方文化。
培根的的文笔是非常简练的,这在翻译的时候非常不容易,有时他的一句话我得想好长时间才能翻译出来。他的那句名言“知识就是力量”令我印象深刻。
柏拉图的《理想国》是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要求比较严格,这个译本我投入了很多心血。
图源:豆瓣
《理想国》有好几个英文译本,当时在做选择的时候我是十分慎重的,我选择了一个现代英国学者康福德(F·M·Cornford,1874-1943)翻译的版本,他的这一版不只是翻译,还有大量的评论。这个译者最宝贵之处在于他把柏拉图的思想研究的很透彻,这也对中国的研究人员有很大的帮助。我认为英国这个译本研究价值较高。
图源:豆瓣
中译君注:
张造勋老师在《译者前言》中介绍,康福德英译本的特点,是“创造性地把原文加以梳理,分成6部40章,主题突出,层次分明,大大方便了阅读。康福德还在章前撰写了导言,进一步强化了对内容的阐释和阅读效果。”
中译公司:作为老一辈中译人,您对公司有什么期许和想说的话?对于中译精神的传承,能否给年轻一代的翻译工作者一些寄语?
张造勋:我认为最根本的还是要把中文学好,其次是外文修养等。由于西方文化和我们不同,多看一些其他学科的书籍或资料也是有必要的,比如音乐的修养。海涅曾说过一句话“言语停止的地方,就是音乐的开始。”这句话的含义很是深刻,我理解为音乐是高于语言的。
不论是学习语言还是出国深造,翻译学习者需要阅读大量的书籍,尤其是一些原著书籍,如《天方夜谭》等。除了需要掌握外文,这也需要深厚的中文功底,这样会使翻译出来的文字更加生动。如果你的词汇丰富,翻译出来的句子就会特别感人。叶圣陶提到过“中文要简洁”,莎士比亚也曾说过“简洁就是美”。所以,翻译没有止境,需要大量的阅读中外文书籍和资料,精益求精。
中译君注:
“Brevity is the soul of wit.”出自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图源:网易
莎士比亚在16世纪末期达到了深度和艺术性的高峰。1601至1608年,他主要创作悲剧,莎士比亚崇尚高尚情操,常常描写牺牲与复仇,包括《奥赛罗》《哈姆雷特》《李尔王》《麦克白》,被认为属于英语最佳范例。在他人生最后阶段,他开始创作悲喜剧,又称为传奇剧。
《哈姆雷特》是由莎士比亚创作于1599至1602年间的一部悲剧作品。戏剧讲述了叔叔克劳狄斯谋害了哈姆雷特的父亲,篡取了王位,并娶了国王的遗孀乔特鲁德;哈姆雷特王子因此为父王向叔叔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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